廣播車放送著美好競選口號。摩托車不要命似地快速駛過。汽車耐不住煩地按著喇叭。燈光從這戶亮到那戶,昏黃的、鮮紅的、螢光綠的、亮紫的…連成一排從不晦暗的畫面。電視播著由面貌姣好的女明星、高大俊帥的男明星合演的偶像劇。廣播電台叫賣著壯陽隆乳藥物…「來來來,用這牌,包你晚上嚇嚇叫,夫妻生活幸福美滿…」


「這座城市不會訴說它的過去,而是像手紋一樣包容著過去。」


街角巷口張貼的小廣告、窗簾映出窗內的丈夫毆打妻子、階梯角躲藏的暴露狂、河堤少年的憤懣吶喊、高級飯店內的布爾喬亞,天橋底下另類的吉普賽人,就連貓咪的呵欠都可以銘記成一個刻痕,但你卻找不到詮釋缺口和捲曲邊緣的語言。


你覺得應該是還沒跟上這座城的腳步。(即便你從來無法離開此城而你所有的重要他人皆由此而生)


你不知道自己留戀什麼。你嚴正否認留戀的可能性。窗外連麻雀都鮮少停駐,而對面國小學生的演奏總是爛得要命。自她們不再彈奏夏夜晚間的
《小夜曲》,你發誓你離開那個樂隊之後最好的發展再無可能。


你無法認識這座城市。你疾步走過每一條巷道,經過一攤又一攤的滷味、鹹酥雞、便利商店、麵攤、豆花店、魯肉飯,可是你無法說明你的腳步移去之後為何終將返回,你掏出錢,告訴鹹酥雞老闆:「謝謝,一點點辣。」然後再走進橘色、綠色、紅色橫條交錯的便利商店,打開冰櫃,拿出啤酒。


你覺得自己需要離開。你說背脊已經僵硬、喉嚨好啞,吐不出鏗鏘有聲的字句,厭倦在同一張死白的床上睡著醒來。你說,每次入睡醒來都以為將是最後一次,迫得你衝往廁所對著骯髒不已的馬桶大吐特吐。你說要到遠方了遠方!卻放任背包躺在衣櫃。


你說你殘障了:


跟你說那是綠繡眼對啊牠也會出現在城市裡噢這是阿勃勒那是台灣欒樹後面巷口的幼稚園裡住著孔雀我彈首快樂頌好嗎還是唱首歌今天晚上要去哪裡吃鍋貼好啦還是涮涮鍋呢…


「我記不起那些味道觸感和面貌!」你驚恐地握起沒有手指的掌,試圖抓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