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於在顛簸的公車上完成工作。按下關機的選項,等待畫面變暗。闔上螢幕,她才發現窗外已經風雨滿樓。抬眼望見一個女人,拉著看起來發亮卻總充滿鏽味與鹹汗的鐵杆,那女人也望著窗,滿頭亂髮。她面向女人剛好十五度的位置,女人的臉有些髒污,肥胖的身軀罩著一件藍色連身裙,同樣也是髒的,像窗外那片颱風來臨前的天空。


車上一直是沉默的。都市的公車必然沉默。可讓人百思不解的是,人竟然又如此害怕沉默,於是收音機進化成電視機,即使畫面播放的是陳年笑話、招生廣告,甚至是市政績效,似乎都比沉默來得教人心安。


嘩拉拉的罐頭笑聲從電視機流瀉而出,女人偏了一下頭,她發現她沒戴眼鏡的雙眼迷迷濛濛。從皺巴巴衣袖露出的手臂有著乾涸的紅藥水,從軟塌的上臂,一直蔓延到靠近手肘的地方。那麼近,她想,紅藥水若再往下淌一些,會更有祭品的感覺。


下車鈴響,空出了幾個座位。女人稍微困難地移動身子往前想找張椅子坐下。她仍瞧著女人,無來由的,發現女人衣裳右後方裂了好長好寬的一個洞,微微內八,汲著一雙幾十塊的藍白拖鞋往前緩慢邁著,右手抓著裝著東西的塑膠袋,沉沉的。


女人坐下後,拉著鐵杆的女學生驚愕地睜大眼,技巧地向右側了一些,打量著宛如失心的流浪女人,然後不意外地女學生皺了皺鼻子,撇過頭,望向電視機了。


終於女人到了站,起身,下車,銅板清脆的聲響後沒有司機的問候與道別。這城市,畢竟不適合吉普賽的萬種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