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年末一舉將年假請光,和從美國飛回來的好友A一起到台東去。不帶電腦。一字不寫。緩緩走路。慢慢騎車。在火車上安穩地被運輸,明亮的空間、熱茶和一本書。


在火車上讀德語課入迷不已。恰如其分的分段節奏像優美流暢的運鏡。裡頭被體制化的角色不讓人憎恨而是好笑。「那是我的職責,你知道的。」是的我知道。(我知道嗎?)是的我知道。(我知道嗎?)是的我知道。我知道了真的。然後哼起辛波斯卡的詩:


我們稱它為一粒沙,
但它既不自稱為粒,也不自稱為沙。
沒有名字,它照樣過得很好,不管是一般的,獨特的,
永久的,短暫的,謬誤的,或貼切的名字。

它不需要我們的瞥視和觸摸。
它並不覺得自己被注視和觸摸。
它掉落在窗台上這個事實
只是我們的,而不是它的經驗。
對它而言,這和落在其他地方並無兩樣,
不確定它已完成墜落
或者還在墜落中。


獨自騎車在海岸公路,陽光如夏季閃亮。筆直無車的路不斷延伸,直至眼界之外,一路哇啦啦大吼大叫,鬆開雙手騎車。在堤防旁脫掉鞋襪。鵝卵石被曬得發燙,漂流木懶洋洋地睡著,我也和飄流木一起睡覺。海鳴聲很近。


漁夫夫婦開著吉普車拿著釣竿也帶來漁網。男人穿上潛水衣等待潮漲。他下了水開始游,漸行漸遠;潮流將他偏離,然後女人便拉著綁著男人的線跟著走動。海水慢慢浸溼我的腳指然後腳踝還有小腿。發亮的石頭咕咚咚地被捲上岸邊,安歇在我的腳上。


什麼事也不做。飄浮在浪花聲中。


卡夫卡說「離開這裡,那就是我的目標」。我們視線所及如此淺薄,夕陽沒有落下。雲朵沒有飄移。它們的不為所動,我和卡夫卡都想追尋。沒有什麼偉大的想像,我們不要名字,但知道家在遠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