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非得已之生存之道

從小小的試片室走出,電影公司的宣傳拿了張問卷要我填寫,問題多半陽春:「好不好看」、「角色還是故事吸引你」…而其中有一題是:「你認為這部戲該從什麼角度宣傳?」


一路勾著,在那一欄停下,想起在烏漆媽黑試片室裡又笑又哭的我。無法作答。


《情非》可以被定調為勵志片—鈕承澤(豆導)從不滿現實吸毒玩女人煙酒不離到把這一切都戒了而且懂得吶喊。


也可以是政治Kuso—看到蔡啟芳說著「他人的幸福就是他的幸福」誰能不噴飯順便罵一句「幹!還不趕快給我武昌街起義!」


當然它也可以是部現代男女缺愛寂寞的代表作品之一。渴望愛、無能溝通於是禁不起誘惑。劈腿、車震、諮商,全是連綿不絕的撫慰(止痛藥)。


然而,這都不能完全描述、概括《情非》這部片子。看著這片,總有既遠又近的感覺—彷彿一面看著鈕承澤的人生,一面又在裡頭經歷部分自己的,長遠的戰爭。


豆導大量運用讓人極度不滿的外在結構對比個人化的拍電影夢想,接著又細細穿插其餘私密卻又透明的情節;這種自傳體式的手法不論在小說或電影中通常都偏向敘事、傾吐;但《情非》不同,最大的原因就在於豆導本人既是主角又是導演,而對豆導稍有了解的人絕對知道—拍電影是他最大的夢想。


於是他的雙重角色促使片中許多社會陰暗面的情節都變得合理且流暢,即便在一開始觀影時會摸不著頭緒,試圖站在後設的角度理解、分析這部電影—但當鏡頭開始轉進豆導按下鬧鐘、得知爭取到輔導金的那一刻,閱聽眾早已在故事之中。同時也多了點批判,如輔導金分期領這種被罵到不想再罵的狀況。


看完電影時,我一直在想,為什麼後來拍攝方向整個大扭轉?縱然電影確實從《情非得已之武昌街起義》歷經片中各種出現的問題如資金不足、導演本人的生活變化等,但是否僅是順著這樣路徑的單純改變?


而後想起導演一開始說的:「我要拍一部偽紀錄片。」再度咀嚼,才明白導演在電影中多次反覆述說「我要拍一部偽紀錄片」的用心。他先是讓閱聽眾走出後設進入電影,經營讓人信以為真的「虛構」,但那些事件之於閱聽眾又多麼熟悉,於是逼得人不得不想:表面真實與內在真實的問題。


因此,若要我給《情非》一個定調,莫過於「荒謬」。如同電影的英文片名「What on earth have I done wrong?!」鈕承澤藉由那些外在不斷對比自我無法擺脫外在的窘境,並透過與張鈞甯的對手戲,細心拉出一條更重要的,「自我與自我」的戰爭軸線:孤獨。


不論因為何種原因感到這世界唯有自己一人,多數人面對此一空缺經常選擇責怪,然後進一步選擇對根本不存在的幻象,做出未知的等待—以為孤獨的反面是愛、是擁抱,是溫暖,但缺愛愛了之後又愛缺,宛如薛西佛斯的悲劇那般填補不完—除非拒絕再當被害者,否則只能不斷活在無窮無盡的對抗與掙扎。


因此劇中的「坦承」太過重要,唯有承認、領略自己笑中帶淚的深沉一面,人生的輕盈才可能浮現。然後學會原諒(包括自己), 學會踏實品嚐每一刻的喜怒哀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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