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嫉妒是盲目的青眼妖怪,它會一口一口把你吃掉!」莎翁在他的四大悲劇著作之一《奧賽羅》中,將妒恨直指為毫無理性的妖怪,透過明顯的黑白對立角色,重重詮釋七宗罪中最難熬度的一關。嫉妒,在故事裡雖以愛情做為呈現的基底,但述說的卻絕不是愛情,其真正觸碰的,是人類無法懂得梳理自省,而將罪惡全然推給或不存在的「惡魔」,這樣的醜陋把戲。

今年
2008年,果陀劇場改編這齣劇碼,衝著金寶,早早就買了票。看完後,雖全劇並不讓人有莎士比亞全場坐陣的感動,語言也未能流暢(To be or not to be我真的笑了),但劇本算改得淺白,音樂、舞台的效果都不錯(我真喜歡簡潔的七角板變換方式,以及女主角死時,飄然而落的紅紗),加上金士傑和李立群兩大名角的演出,莎士比亞輕悄來過,應是必然。(只是可惜了李立群還是李立群)

雖然686說:

果陀這回選了《奧賽羅》做創團20周年實在是失策,完全看不出來有什麼特別意義,就是刻意把金寶和李立群拉出來炒票房。」

但我想,不少衝著這兩大名角、沒讀過莎翁作品的人,或許會感覺和莎翁親近了一點(笑)。

故事由伊阿茍(金士傑飾)揭開序幕,他一出場,就感到雞皮疙瘩毛立。從頭到尾,伊阿茍的頭始終維持在往左下偏移的角度,他看著布幕後那夜半私奔的苔絲狄蒙娜(蔡燦得飾),不發一語,更顯出陰暗並且無法捉摸這人眼底真實的感覺。

金寶的削瘦,突顯反派角色常有的特色。而他開口後那嘲弄的怒罵—對「好人」羅德列哥(舒宗浩飾)說—「他媽的,我怎麼可能不恨奧賽羅!」則為整齣劇的終局埋下伏筆。

有別於莎翁其他作品,《奧賽羅》的劇情並不懸疑,反而單純無比。就是一個善於察言觀色的「好人」,如何將他心底的想望和事實扣連,藉以說服其他「好人」的過程。

伊阿茍邪惡嗎?在劇中,他不斷被稱頌成「我誠實而忠心的伊阿茍」,相對來說,其他角色看似為「無辜的好人」;但伊阿茍能夠得逞,不正是「無辜可憐的可恨之處」?而因為劇本單純,更讓人在看完劇後有久久迴蕩不去的張力—觀者能清楚分析明辨角色好壞,這樣的後設作用,正是莎翁希望戳刺觀者的手法。

羅德列哥是癡心的代表,愛情最重要的元素。但癡心專情於根本不愛自己的女子,則成為對方的負擔;羅德列哥偏執,擲以珠寶、擲以黏膩,倘若懂得割捨,他如何可能變成伊阿茍的棋?

凱西歐(何戎飾),看似正派,實則是典型的驕傲分子。這種特質反映在他對妓女比恩卡(張詩盈飾)逢場作戲的輕蔑,以及在醉酒時對伊阿茍,以逼仄、輕賤的語氣說:「你不過是一名旗官!」

而驍勇善戰的奧賽羅,知曉敵人的弱點,勇猛得「我一隻手就能殺死你們」;但出身黑人的背景讓他失去被愛的自信,以至於
苔絲狄蒙娜如夜明珠的愛無法照見他的陰暗。

於是奧賽羅自刎前說了:
「你們應當說我是一個在戀愛上不智而過於深情的人;一個不容易發生嫉妒的人,可是一但被人煽動以後,就會糊塗到極點;一個像印度人一樣糊塗的人,會把一顆比他整個部落所有財產更貴重的珍珠隨手拋棄;一個不慣於流婦人之淚的人,當他被感情征服的時候,也會像湧流著膠液的阿拉伯膠樹一般兩眼泛濫。


苔絲狄蒙娜
,純白如天使的女子。她的死怕是整齣劇裡最讓人不捨的一幕。但當苔絲狄蒙娜吞嚥最後一口氣前對愛米莉亞(呂曼茵飾)說:「不是奧賽羅殺了我,而是因為『我愛他』!」

一連串分場,將這些缺陷個別又緊密的拼湊出後,在台下忍俊不住笑出聲來—這些個角色,看見了彼此眼中的誰呢?

一步步邁向毀滅,在死亡前照見自己的毀滅途徑,以天鵝吟唱輓歌的意象做結,讓人無法忘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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