決計是無法好好寫稿了,這樣的颱風天。風將輕白的窗簾吹成了帆,雨聲颯颯,把近兩個月以來那些未整理而胡亂塞進腦中抽屜的想法浸透。黑咖啡喝了許多,心悸開始。貓對變動敏感,不敢放心地窩成隨時能起跑的姿態,一雙眼自暗處望向我,撐成明亮的月。


月色想晾乾糾結—那些許多未梳理、未傾吐、未幻變成一字一句的思緒。


B
決心離開媒體了。不感訝異,只是難過。他在blog上引用香港記者張翠容曾說的:「只要世界有謊言,我就繼續跑。」他的離開,不單因為謊言太多,更直接的是,沒有容許說實話的地方。


想起前陣子為環資上課時某位學員的提問。在我援引樂生或台鋼的專題做為公民書寫範例的可能時,他既是評斷也是質問地說:「聽起來妳比較像是檢察官。」站在台前我忍不住笑了,有點無奈,也有點真心覺得好笑,對自己。


想著,「有多少人卡在這種不上不下的窘境,又到底要往什麼方向走比較好?」一直問,日子一天天過。不能說沒有壓力,但終究也不可能回頭。於是只好對自己說:「就繼續帶著勇氣到現場。」(只是進入現場的這件事,有時真正讓人覺得分身乏術。)



毒奶事件爆發前,受之前幫YET(青年環境智庫)上課時認識的學員昕怡邀請,到八里去拜訪楊儒門。楊儒門出現在樂生的場子幾次,包括樂生九一一、澤君在立院群賢樓門口辦晚會時等等,也出現在幾場與農業有關的記者會。不過對我來說一直不算認識,直到那晚到八里,才開始比對白米不是炸彈》這本書裡的他、媒體呈現的他、被批評的他,和現在的他,以及我看見的他,有何不同。


在伴著路燈、風飛沙的桶仔雞和冬瓜竹筍湯晚餐前,楊儒門帶著我們走過有豬屎味的小路,在一片有著柚子樹的荒地裡,表達他的焦慮。他的反應依然有著書裡的直接—稍帶天真的詰問、「那就做了吧,不然呢」的行動。


但同時在談論248農學市集合作的農民所種的南瓜一斤要價一百時,他也不免搖頭說:「啊這樣是真的難,對很多人來說南瓜根本不要錢,這種南瓜就算品質好,五星級飯店也是嫌貴啊。」


我相信某些他的態度會讓人持疑,但也不免寬容地想:那些被突兀表現的,莫不是突然投入後有了巨大摩擦而產生的真實反應。對我來說,248市集不會是再一次重農主義重商主義的論辯,但確實還有很多闕漏需要補足,比如H提及的小劍劍賴青松馮小非屏東環盟等長期這樣投入與消費者近身溝通的方式。


毒奶事件爆發後,和主管用msn,一台灣一越南地講起污染事件,味丹在越南設廠十多年,排放污水,造成當地嚴重污染。越南政府判賠五百五十萬元美金,且這不是第一次,但味丹依舊故我。味丹甚至放話說:「食品污染能到什麼程度?」然後,毒奶事件就爆發了。


主管感嘆地說:「這是污染全球化,食物高風險的時代。」正巧呼應Howmsn上的憤怒暱稱「來啊,現在誰還敢說全球化很美妙!」於是我們都想起同樣的事:這會不是
有機農業、無毒農業的契機?


但看到中科農民、看到友達即將在彰化二林的土地上長出來,而同樣在新竹霄裡溪有著廠的友達迄今不願公佈製程,但民間團體已發現其水質中含有歐盟已有禁用指令的PFOAPFOS,這些物質防水、防油,一般過濾水的方式完全沒可能消除它的存在,更重要的是,這物質可在水體存在40年。於是,我們又怎麼能期待,有機無毒農業,僅僅是突破產銷就可以解決的呢?


所以,當媒體或許多人關注於毒奶標準到底該是幾ppm還是能否檢出、署長下台能不能負責或解決問題的當頭,我卻一直想到所有人瘋狂吶喊要「拚經濟」的聲音。這又豈是一篇文章/新聞/專題能寫得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