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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還好。只是左方胸口有些疼痛。痛楚往右蔓延抵達喉頭,衝上鼻端與眼角,卻嘎然止住。倏然回流,溯往喉頭再到胸口,直抵跳動、確實跳動著的心臟。撫著胸口的手在顫抖,以為是錯覺,但明白自己正在害怕─這座島嶼上演著等待果陀。


並不是什麼新的啟示。生存的本質就是弱肉強食。依然不是新的啟示。弱者在死亡之前只能奔跑。逃亡並掙扎,那些弱小。颱風天、水患、豔陽高照,迢迢長路迤邐著淚水與汗水,信奉著,雖掙扎但信奉遠方必有庇護。


妳們有被土壤鑿刻過的手紋,一雙雙長年踏土踩地的灰白腳掌。可惜時間不足清透自然的智慧。妳們必得掌握語言,妳們必得說這世界的話否則無以溝通。但妳們不會。


於是有人領著妳們往北方。忽然竄出,在年底選戰將臨的時刻。他只花上輕微的力氣,只是不說「國語」並很能辱罵。他只帶領妳們周旋於環保署、營建署、立法院,還有總統府憤憤吼叫。


他讓妳們趕路,讓妳們趕路。而徬徨與苦難依舊只成為一則訊息。說話者不是妳們。妳們只得到一句「土匪政府」的警示。妳們,成為他在選舉牌幟上的點綴,一如他的對手的子弟們,需要奪取妳們的土地房舍以裝飾空白的政績。


陳華祿阿公舉著「吃人夠夠、沒天沒良」的牌子,背對著攝影機。他甚至連怎麼應付媒體都不會。駝著背,本來還對我笑,他舉著手比出三根手指頭,當我問他幾歲?他說,「差這樣就八十了。」但轉瞬便漲紅臉、老淚縱橫,「我就只有這塊地,到底要我們去住哪裡?」


一激動,假牙從陳華祿阿公的嘴裡掉落。
他慌忙且尷尬地舌手並用將假牙裝了回去。
這樣一群人,她們早已是無法說話的人。


牡蠣還有海的味道。米糠還有質樸的紋理。鮮豔的火龍果哀豔如花。但妳們為何而跑?為何而來?從春季逃亡至秋季,弱小的妳們可有解答?


早上十點雨就落了。今後便是冬季。
妳們不必再趕路。我們再也不必相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