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晨陽光很好。坐公車,不到九點半,就到了台北車站。慢慢走路到監察院,隔著大馬路,遠遠就看見好多警察。中正一分局的警佐,過來打招呼。沒幾分鐘,會長和富子阿姨等院民,先後搭著計程車到了。富子阿姨對我點點頭,「最近身體好嗎?」我問。「還好,可是有點冷。」富子阿姨抖抖身上的外套,示意我幫她拉拉鍊;雲明會長從富子阿姨身旁經過:「欸唷妳穿那麼薄啊!」


日常又日常的對話,彷彿我們在樂生院而一切無事。不過現實當然不是如此。


我揶揄中正一分局:「不過來監察院遞陳情書,又沒有要衝,那麼多警察幹嘛?」
中正一尷尬地回:「沒辦法,對面是行政院嘛。」


警察的陣仗,往往反映國家的心虛程度,以及議題的能量。2007年到現在五年多了,總統大選去了又來,樂生還在,樂生還不穩固,你們就要怕,就得怕。


五年多前告訴你們,樂生不能動;國民兩黨中央聯合地方,鏟除樂生的坡腳。
五年多後你們看到了,山坡不斷下滑。


你們就要怕,就得怕。



這幾天,因為土地徵收條例的專題,難以確認架構,頭相當痛。昨晚洗完澡躺在床上想著今天早上的活動,焦慮難眠。焦慮於是否,有一天會目睹山體滑動的終點。今天早上,工程師王偉民再一次篤定地說:「已經很危險了。」九月份去採訪,連接新舊院區的樂生橋,本來是靠近新院區的橋端斷裂,如今,換成靠舊院區的這頭斷裂。新院區的橋端修好了,但新大樓的裂縫,有十幾公分。


我想起那時候採訪的院民說的:「它們就糊這個東西,說沒有,山坡沒有跑!」捷運局把裂縫用一塊鐵板遮住。院民說:「糊起來讓人家看不到就說沒有,騙鬼祙呷水!」


騙的其實是人。是無知者。是不瞭解樂生的一般人。
藍阿姨住的怡園,以及呂阿伯的反省室所在的山坡,往下滑動3、4公分。
捷運局你騙不了亡者,呂阿伯還守在那裡看著。


從樂生開始裂,到愈裂愈大,到山坡開始滑動,捷運局的說法,也從沒有問題,到短期很安全可以開始做,一直到現在的「我們會等長期方案出爐才動工。」



停工了。捷運的工程在最危險的這片工作面停工,但其他的還要動。選舉嘛,是承諾過要通車到輔大的。


今天的行動前,打了電話給捷運局副局長蔡天和,問他如果樂生滑下來,因為變電站就在最危險的滑動面旁邊,會不會影響通車?他說不會。「因為捷運所有的變電供應系統,是可以互相支援的。」當下差點沒罵三字經因為這顯示了,就算機廠不在樂生,捷運老早就可以通行的。


沒多久,換鐘阿雄打給蔡天和,蔡天和換了說法。改說,不不不,樂生還是得開發,變電站才可以用。而針對山坡會滑下來的這件事,變電站早就已經移到比較安全的地方云云。


無論哪個回答,都只有捷運,沒有院民;都只有捷運,沒有樂生。


隨著集合時間到,人聚集得愈來愈多。許多老朋友都來了:建誠、阿肥老師、申翰、台權會、王蘋、三加律師、雅瀅、阿忠;也有很多最近才認識的:安齊、小池、平軒;更有許多,不認識的。在動員前的文宣,樂青寫著「我們的根與樂生緊緊糾結」,小吹對來到這裡的每一個人說:「你們拿的手舉牌後的日期,是我們親筆寫的。阿公阿嬤不能寫字,我們代筆,但那是樂生院民的邀請!」是了來到這裡的,都是樂生院民根於樂生這塊土地的精神的開枝散葉。


晨光從樹梢灑落,金光漾漾,剎時間有種回到樂生大樹下的錯置感。就差一道蟬鳴,就差富子阿姨「每天早上蟬在叫」的歌聲。




這首歌的祈望,還沒成真,所以,大家來到街頭。中正一的判斷是對的。只要樂生還需要走上街頭,無論一次,或是還要有下一次、更多次,我們都還要讓你們這樣提防樂生。當保留的爭議對國家來說不是最要緊的,就換人命和通車承諾,提醒你們,爭議未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