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國光石化,堪稱近年除了樂生保留以外,捲動最多階層參與的社會運動。今年四月地球日,由總統馬英九親自宣佈「國光石化不在彰化大城興建」,為爭議多時的國光石化開發案,暫時劃下休止符。由總統親自宣示,凸顯議題爭議的普及性,普及的推手,當然是媒體。其中主流媒體大力關注,功不可沒。

然而,綜觀整場反對運動,主流媒體的介入,已屬於運動的中、後階段,運動的推進,不可能憑空而來。非主流媒體、新興媒體以及社群媒體,即扮演著運動裡,重要的承先啓後角色。

以下,將透過反國光石化運動的時間序及媒體介入,分析運動與媒介的互動。

缺乏脈絡的惡性循環

環境議題牽涉層面廣泛,又與政治、經濟力量息息相關,理應成為媒體關注焦點。然而開發案需要經過環評程序,期間又必須進行各項環境衝擊的討論,從提出到定案,往往耗時冗長;這對競爭激烈的主流媒體(包括平面報紙與電視)而言,難以搶到版面。在現今記者必須身兼多線的情況下,環境議題往往只有開發案冒出、有重大衝突以及作成決議,才有主流媒體的關注。主流媒體甚至有此一說:被懲罰的記者才會被派去跑環保。 由此可知,環境議題要受到普遍關注,有相當難度。

其次,主流媒體零星、點狀的報導方式,對於經常被冠上「經濟與環保對立」的環境運動來說,往往無法產生正面力量。經濟,普遍被社會認知為開發單位或政府機關提出的產值與就業機會;環境則只被認知為生態或污染。事實上,環境與經濟都應有更寬廣的解釋,如社會衝擊(如開發後對原倚賴開發地生存的居民的生活衝擊),或成本分析。在這些問題都沒有釐清的情況下,環境與經濟的對立,實際上是虛空而無立基點的。

綜上所述,環境運動在初始發跡,會因為主流媒體點狀而零星的關注,無法獲得社會普遍認知,其次,又會因為缺乏脈絡而無法對議題全面瞭解,進一步對議題冷感,或依既定偏見選擇,長久下來,環境運動只變成是「少數人」、「圈內人」的事。

非主流媒體堅守第四權

國光石化(八輕)早從1990年代就喊出開發口號,當時的行政院長郝柏村,宣稱八輕是為取代2015年三輕、四輕和五輕遷廠所需。但石化業在高雄製造的土壤、地下水與空氣染歷歷在目,使得八輕歷經17年,遭到桃園觀音、嘉義鰲鼓、高雄大林蒲以及屏東蘭州農場的民眾拒絕。

2005
年,全球暖化議題日趨嚴重,行政院永續會決議八輕案應該進行政策環評,但直到八輕2007年在雲林提出開發計畫,政策環評還沒有出爐。2007年,因六輕興建後、農漁業大受影響的養殖業者起身反抗;當時的環評委員多半出身環保團體,經專業評估八輕興建後對環境的衝擊,也抱持不同意開發的態度。行政院卻透過媒體表示,國光石化等高耗能開發案應該盡速通過環評,並譴責環評委員是「開發的絆腳石」。

從這一階段可以看出,石化業從1950年代發展至今,已經面臨需要全面檢討的時刻;不僅如此,2007年除了國光石化案,台塑也打算在台西投資大煉鋼廠,兩種傳統高耗能、高污染產業的同時建置,更凸顯了,空污、水資源分配甚至海岸消失的問題。然而大部分媒體在處理這兩宗爭議性環境案件時,依然只將其視為單一環境個案。雖有報導露出,但也只強調其開發遭受抗爭、環評委員的反抗等內容。

不同於主流媒體,非主流媒體沒有經濟因素的壓迫,得以在適當的時間點進行全盤式的體檢。2007年,仍在台灣立報服務,也是我從教育轉戰環保線的分水嶺,台塑大煉鋼廠是第一宗採訪的環境大案。當時一連做了系列專題,分別從高耗能、高污染工業引進至雲林台西後的衝擊、經濟效益評估、水資源分配以及另類發展想像四個面向進行分析報導,其中針對空氣污染,特別提出了當時媒體普遍未曾關注的懸浮微粒(PM2.5)。

之後,國光石化轉戰大城,立報也規劃了系列報導,除了空污,也從水污、水資源、溼地保育、白海豚以及另一種發展的想像進行分析。這些,全是日後反國光石化的各領域戰場。

PM2.5,是反國光石化非常重要的關鍵點,商業週刊在20106月,以封面故事的方式,針對PM2.5進行大篇幅報導,指出國光石化一旦興建,其製造的PM2.5將導致全台民眾平均壽命減少23天。當時在立報所刊載的內容,和商業週刊差別不大,也指出台灣在缺乏管制下不斷開發大量製造空污的產業問題。但立報閱聽眾遠比商業週刊少,當時無法引起民眾迴響,對政府及開發單位產生壓力。

這樣的結果,是非主流媒體的困境,但並非對運動毫無助益。舉例來說,該篇報導露出後,環保署立即做了回應,表示已開始針對懸浮微粒進行管制研究。也就是說,非主流媒體對反對運動的「短期效應」貢獻不如主流媒體,但對環境運動最終要達到的境地,甚至是媒體本責,監督政府的部分,確實有顯著影響。

環境戰爭的後勤補給

除了對政府製造壓力,非主流媒體在運動初期,針對議題微小進度進行的詳細報導,能提供運動團體傳播訊息,擴展運動的可能性。

環保署的資訊公開,雖然已屬各部會中做得最好的單位,但資訊的公開程度,仍有分別。有些會議,屬於記者「完全不能聽」的秘密會議;有些會議,則屬媒體記者可旁聽、公民團體不能參與的部分。換言之,有些資訊只在「記者能聽取」的場合出現,這些紀錄,也能成為公民團體的武器。

此外,主流媒體的報導,雖然都會上網公開,但通常在運動告一段落,甚至運動還沒完結,就撤掉報導;相反的,非主流媒體通常會完整保留所有資訊,在一般民眾愈來愈習慣使用網路收集資料的情況下,運動結束後,非主流媒體所保留的資訊,可擴大散播,進一步成為研究者、教育者的工具,補充主流媒體在「教育」這一環節上的不足。

以商周針對PM2.5進行的報導為例,當國光石化結案之後,PM2.5的議題,彷彿就消失了。直到最近因為總統大選,公民團體進一步追問PM2.5的管制、加上學者提出中國沙塵暴來襲,會讓台北空氣中PM2.5含量,從每立方公尺30微克提升到4050微克、導致死亡風險升高2.5%,PM2.5議題,才又重新受到重視。

PM2.5為例,是因為重大開發案所牽扯的層面,絕對不止單一項目。以國光石化為例,囊括了空氣污染、水資源分配、經濟效益、海岸變遷、動物保護等等。每一項議題,都和公眾相關。台灣從一輕發展到六輕,付出了許多代價,這是國光石化,可以拉抬成為全國議題的重要理由。而也因為它的光芒耀眼,這宗案件,最後是在總統馬英九的宣示下,宣告停止。

政策宣示停建以後的媒體反應,顯示政治力阻斷了公共議題的討論空間。也暗示著:除非台灣某一項產業,像石化業一樣吞噬台灣太多資源,否則,不會有被重視的可能。

因此,部落格或網路媒體(如苦勞網、環境資訊協會)長期所累積下來的紀錄,以及開放的空間,在環境運動的戰爭暫時打完以後,創造了更多可能性提供從主流媒體認識國光石化這個議題的讀者,更多深入瞭解,思考、甚至論辯及傳播的空間。

比方,有一篇我在2010年撰寫有關國光石化區位選擇錯誤的新聞,新聞刊出後,將這篇新聞轉載在自己經營的部落格。今年四月,有一位國一生來留言:「我覺得政府應該想遠一點。順帶一提,我才國一,連我都想得到的事,她們不懂嗎?」不久前,則有一位高中教師來信,希望引用我報導的內容去參賽,因為得獎可以被選錄成教案。上個月,她跟我說她得獎了。

如今,在Google裡,鍵入國光石化、白海豚,中科四期、蔡嘉陽、灣寶、相思寮這些新聞關鍵字,我的文章通常會排在很前面,換句話說,它成為相關環境事件的資料庫。而在閱聽眾收集資料過程中,又能因為非主流媒體,及其使用的媒介的開放性,開啓更多溝通的管道。這是非主流媒體在運動中,所無法被主流媒體取代的角色。

成也主流 敗也主流

PM2.5在國光石化案受重視、死案後沈寂、中國沙塵暴問題又獲得重視的起伏,可以明顯看出,主流媒體關注環境議題的角度,並非只以「公共性」為思考,嚴格地說,公共性若缺乏「聳動」、「新奇」等特點,都會難以曝光。

 難以曝光,是運動者在運動中,最常面對的困境,因為一旦缺乏曝光,就無法形成壓力。近年媒體愈來愈重視圖像化及聳動性,大約從樂生保留運動以來,社會運動在如何吸引媒體關注上,也下了不少功夫。樂生在2005年到國民黨部前陳情,除了傳統的絕食之外,首度由學生採取六步一跪的手法。青年、學生、下跪,呈現出乾淨、良善的意象,成功吸引媒體關注。

2008415搶救樂生大遊行,除了遊行、喊口號、行動劇之外,樂生也再一次採用六步一跪的陳情形式。然而,415大遊行的六步一跪,人數比第一次增長許多,不僅如此,415大遊行的六步一跪行列最前頭,還有學生以鐵鏈拖著剖半、點著火的炙熱汽油桶。

樂生青年聯盟將這些呈現手法暱稱為「步步高」。在議題本身就具有有新聞性時,可以採取不耗費太多人力、物力的手法,清楚講明訴求;在運動缺乏關注,或是需要加溫時,則應採取一次比一次強烈的表現手法來吸引媒體。不過這種吸引媒體的手法,並不見得對運動全然正面。

2008年,樂生保留由公共工程委員會做出530方案決議之後,樂生保留自救會透過揭發貓纜弊案的民間工程師王偉民,得知樂生地質未作過詳細調查、有超高地下水壓,開挖恐怕引發走山的疑慮;在保留方案訂出後,前往台北市捷運局陳情抗議。

台北市捷運局及政府各部門,都曾透過主流媒體,抨擊樂生訴求保留是無理的、是阻礙新莊人通車人權的,在台灣對人權普遍認知不足情況下,主流媒體對樂生保留的議題,已經感到厭煩。當時,保留方案已定,地下水壓又是複雜且嶄新的議題,主流媒體更是興趣缺缺,加上捷運局對外宣傳,地下水壓只是樂生訴求保留更多的手法,讓主流媒體根本不願認真認識地下水壓的問題。

一旦沒有社會壓力,樂生院民就將遭到迫遷;樂生青年聯盟擔心主流媒體不願關注,在該次陳情行動中,先行告知會有激烈衝突。主流媒體果然聞風趕到。之後主流媒體對於該次陳情活動的焦點,卻鎖定在「衝突」,讓支持樂生保留者相當不滿;主流媒體則強烈抨擊「是你們說會有衝突的」!引發社運「利用」媒體的激烈討論。

相較於國光石化,當時主流媒體不願關注樂生走山問題,如今,樂生的走山問題,已經導致捷運局工程必須部分停工。樂生的案例顯示,媒體並非「全然可操控」。且媒體對議題的設定,反而更會影響議題走向。

反國光的媒體操作

國光石化和樂生,為什麼有這麼大的差異?議題以及民眾的感受度,應是重要關鍵。樂生保留的人權、文化、古蹟,是相當抽象的概念,但國光石化裡的空氣污染,卻是民眾可以直接感受的問題。此外,樂生保留涉及一般民眾的權益,國光石化則是明顯的財團利益,這些差異,都讓運動者有機會順利地利用媒體,掌握發言的正當性與吸引媒體目光。

反國光石化運動的靈魂人物之一蔡嘉陽曾說:「國光石化一定要是一個全國性的運動!」在主流媒體還沒全面關注之際,他就規劃和台灣環境資訊協會發起白海豚認股的活動。這個活動,看起來並非反對運動的主戰場,且在缺乏法源的情況下,認股買溼地註定難以成功。蔡嘉陽等人,卻決意走這條路,為得是讓反國光石化運動遍及全年齡層。

反國光石化運動開始前,媽祖魚保護聯盟長期關注白海豚的行動,也已打下白海豚是明星物種的基礎,可愛的海豚形象,如同氣候變遷之於北極熊,很快地就吸引小朋友的注意。此時,空污的嚴重性被凸顯,家長的關注也隨之而來,119元的認股低門檻,轉變了「運動一定要上街頭」的形式,使得反國光石化運動的氣勢,開始拉抬。

之後一對母女長時間於西門町街頭發起認股、小朋友寫信給總統呼籲政府救救白海豚,比對政治人物的不聞不問不作為,相當有衝突感,也讓媒體緊追不捨。

有別於過去環境運動只有環保團體的呼聲,反國光石化運動,也引進各界學者關注,不僅讓環團的訴求更具有可信度,更讓「學者治國」的馬政府,必須正面應對來自民間團體的質疑。這些手法,使得媒體正面曝光正反雙方交鋒訊息,彌補過去環境運動無法讓民眾正確掌握訊息的缺口。

不能不提的,還有藝文界人士的參與。詩人吳晟在國光石化扮演靈魂人物,他所出現的時機點,某程度也對應了媒體的喜好。

反國光石化之際,台北南港202兵工廠溼地也面臨開發,作家張曉風下跪,讓總統馬英九直接介入、要求重新審視溼地開發。政治立場不同的吳晟,選擇在張曉風之後出現,基本上刺激了政治敏感;接連兩位重量級作家關心環境,對媒體來說,也是嶄新議題、曝光率自然拉抬。

另一方面,吳晟選擇了中庸、說理、不下跪的尊嚴姿態,讓反國光石化議題,不致淪為政治口水。不僅如此,吳晟更與作家吳明益,合編反國光石化文集.石化.島嶼想像》,搜羅學者、藝文人士與相關媒體報導,意圖讓兩年多來散佈的資訊重新整合,在國際書展前出版,進一步開拓了中產階級、教育界以及藝文界的關注。

拉近距離的平台

反國光石化運動,除了傳統媒體之外,社群媒體,也有一定貢獻。社群媒體在我的觀察中,不是主力,但扮演著重要的多元傳播平台。在反國光石化運動中,有行動者趁著阿凡達的熱潮,剪輯納美人反國光石化的影片,雖然觀看人數仍屬有限、宣傳效果,也不如主流媒體的反覆播送新聞來得大,但這樣的多元傳播方式,卻製造了一定的「吸引力」,反國光石化大遊行當天,納美人上街反國光,立刻成為媒體焦點。

不過,社群媒體在整體運動中扮演的角色,並非製造媒體效果,而是扮演篩選訊息的功用。反國光石化的運動者,放了一定程度的心力,透過設立群組(臉書粉絲團),傳遞反國光的訊息。

雖然社群媒體的訊息更新率快,訊息過多,容易造成疲乏,但因為經營者先行篩選,只傳播有利於理解議題問題的訊息,在主流媒體正面曝光反國光議題時,這些訊息,能成為「認識議題的懶人包」。

在社群媒體上,反國光石化運動者也舉辦活動(如白海豚路跑),進一步拉近未知者與運動者的距離,提供對運動陌生的人的漸進途徑。

另類書寫

由於網路普及,在我的觀察中,多數閱聽眾,已無學界談及的傳統/新興媒體分界,反而是主流/非主流的分野。

網路的興起,使得訊息傳送更容易,但也更複雜、難以確認精確性,在主流媒體傳送的新聞訊息更是明顯。以電視新聞為例,因為很少接觸、追蹤環境新聞,往往抓不到重點;卻在追求獨家與時效的情況下,在新聞播出的同時,也一面將新聞傳送到網路平台。但平台上的呈現方式,通常是記者的S.O.T稿直接複製貼上,不但毫無重點,連最基本的語意通順,都達不到。

在這種情況下,訊息的傳播,反而製造混亂。對於真正想透過媒體理解社會公共事務的閱聽眾,反而會從網路找尋「值得閱讀的訊息」。

這些值得閱讀的訊息,極少來自主流媒體經營的新聞平台,大多是到已經經營出一定可信度的非主流網路媒體如苦勞網、台灣環境資訊協會。近年,許多閱聽眾更更會直接找尋記者經營的部落格。如前聯合報記者朱淑娟經營的「環境報導」、立報記者呂苡榕經營的「過於孤獨的喧囂」,以及我所經營的部落格「我們甚至失去了黃昏」。

在我的部落格中,讀者的閱讀取向,是閱讀「新聞之外的訊息」大於「議題本身」。讀者不偏好看見硬邦邦的資訊、理論,而希望看見「人」。更精確地說,是因為記者透過連結了人與議題的關係,讓讀者能真正理解到「公共事務」的意義。

舉例來說,我曾經寫過反國光運動重要戰將蔡嘉陽的故事。書寫內容提及國光石化只有短短一段,其他篇幅,則描述他帶我去找保育鳥類大杓鷸的過程。

文章中,我描述他什麼攝影、賞鳥用具也沒帶,就看見躲在遠處草叢的青足鷸,我描述他帶我到大杓鷸以前的棲地,彰濱工業區,描述我看見填海造陸以後的現實情況,描述蔡嘉陽,在原本是溼地,卻變成沙丘的彰濱工業區,趴著挖掘,挖出來的,是一面大杓鷸的解說牌。然後他的手機響起,是大杓鷸的叫聲。營造消逝的哀傷感。

社會運動者慣用的語言,是告訴讀者棲地有多重要,可是我不這樣說,我說,一塊被道路和高壓電塔切割的灘地上,有螃蟹,但是沒有鳥類。這是不循環的生物圈,沒有循環,意味死亡。而我們所食用的牡蠣、魚類,來自這個即將死亡的溼地。

我沒有用愛來形容蔡嘉陽對彰化海岸的感情,也沒有用激昂的字眼訴求要保留海岸,但這樣的傳播內容,卻比新聞的點閱率更高,也讓讀者在看完以後,會回頭去關心新聞事件本身。

這種另類書寫,除了上述所提及的傳播效果,某程度更讓運動者具有抗爭正當性。原因是,過去環境運動,很容易被塑造成「外來菁英(環保團體)」與「在地貧民」對立的情況,但是環境議題所牽涉的,從來就不是「在地性」這樣的侷限視角。若不跳脫在地與外來的框架,環境運動,很容易被政治分化。

反國光,只是練習曲

綜觀來說,非主流媒體、記者、有公民意識者對於價值的捍衛,奠定了運動的基礎、提供了運動的子彈,加上一連串複雜的媒體操作效應,使得主流媒體介入時,快速交織成反國光石化的聲勢。

但政府並不清楚,仍只將媒體視為平板的「快速、有效散佈訊息傳播工具」。因此,在反國光人士一波又一波成功吸引媒體關注的戰略下,政府,也反過頭希望透過媒體宣傳。在傳統媒體,政府耗資買下各大報的半版廣告,宣傳「沒有石化業怎麼辦」,在新興媒體上,則架設了網站,以「帥哥美女」的互動廣告,宣傳沒有石化業的可怕。

然而,這兩項廣告的效益都非常差,甚至引發「政府為財團服務」的抨擊。一是政府並無清楚認知,台灣民眾對於石化業之於環境的損耗,已經有普遍概念,不再輕易被媒體操弄;二是「媒介內容早於重於媒介形式」。

媒體是民主的一環,是呈現與促進民主的工具。在反國光石化運動中,可以發現,閱聽眾,早已比政府還要清楚,如何透過媒體,擁護價值。相反的,政府在國光石化的媒體策略,反映的是,執政者對於民主認識的輕薄,更嚴格地說,是踐踏了民主的本質。

主流媒體,在反國光石化議題中,看似扮演關鍵角色,但在實際促進社會進步的環節中,重要性已經愈來愈模糊。當媒體不再進步、缺乏核心價值,邊緣化,是遲早可預見的未來。反國光石化,是民主,也是媒體的練習曲。


原刊登於《傳播研究與實踐》第一卷第二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