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不上睡得好,迷糊地進入夢鄉後,莫名天就亮了。週六,家裡開始熱鬧起來,穿著睡衣賴在床上,動也不動。


喜歡側睡,頭枕著右上臂,左手則抱著一丸棉被,然後把臉埋在那團溫暖裡,嗅著蹭著,就有些安全感。慵慵懶懶,不知不覺十一點,起床沖了溫水澡,拍拍臉,鏡子裡的臉色有點蒼白,不過心情很平靜。


穿著睡袍,微濕的髮懶得擦,坐在電腦前發著呆,吃了一點東西,冷掉的炸花枝過於油膩,於是又吐了出來。講了一通愉快的電話,天氣涼,換衣服,一個人騎著車到博物館。


晃著。



公園這幾年變得好多,池塘裡的白天鵝與黑天鵝消失了,也不再有小販在一旁兜售浮萍。兩個老火車頭被玻璃框了起來,廁所也重新改建,博物館前還是有著掐指算命的半仙,但熱鬧的氣氛像是跟著長大一塊沉寂,默默,風更涼了。


舞台前的木椅曾和初戀情人來過。稱不上是粉紅色的下午,(因為看了不合口味的星戰),卻是生命裡覺得恬靜的時刻之一。用了午餐,我們坐在椅子上安靜無聲。剛入秋,天氣還暖著,有些落葉喬木開始黃了、飄下,鴿子咕咕,陽光灑在我翻開的書頁,他在旁邊睡著,高大的他頭靠著我的肩。


那天時光像不再流動一樣,彷彿就這樣到世界末日也無妨。一座公園切割成兩個畫面,一腳跨在童年,一腳跨在青春。


而博物館是矗立不變的巨人。串過無知、接著懵懂、連著探索。


小時候,家裡的人經常帶我們到博物館,記不得在這裡看過多少展覽,印象最深的有兩次。一次是寰海探奇那本書中的大王花標本,另一次是世界上最大的蛾。以前暑假外婆總會帶我和妹到指南宮找外公,指南宮若從前山進入,得爬上許許多多的階梯。一年夏天,當我和妹往山下衝準備買彈珠汽水的時候,發現石梯上、榕樹上,停著一隻又一隻翅膀破碎的蛾。好多螞蟻圍繞在牠們旁邊、慢慢地搬運、慢慢地吞噬,就像電影主角一樣,鏡頭定定地鎖住我和妹,我們兩個蹲在那裡望著、觀察著,其他的臨時演員則漠然地走過。


一直到現在,都深刻記得那樣的感覺:像愛麗絲看見消失在樹上的柴郡貓。我和妹告訴每個大人:「我們看見很大很大的蛾!」小學的我們把雙手張得有一把長尺那麼寬,可是每個大人都說:「妳們看到鬼吧!」一直到有天博物館有個昆蟲展,她們才願意相信我們不是童言童語。


皇蛾,可長25cm



無論什麼年紀走入博物館,都還是有著興奮的感覺。即使展出的東西早已有些概念,卻仍會好奇地東看西摸。植物、動物、礦物、人物…小時候想問的無數個為什麼,在那座房子裡得到好多解答;在裡面驚呼、在裡面笑、在裡面疑惑,像第一次拿著未染的布接觸顏料,繽紛或混亂都無所謂的感覺。


淡淡的一下午,沒有陽光,嘴角卻有燦爛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