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和警察對峙過程中天全都錄,學妹看到立刻丟我MSN對我說加油,接二連三同學、同學的女友、同學的同學…好多人都看到了我指著警察大罵:「不要拍我。」楊友仁傍晚打電話給我,帶點興奮地跟我說:「我朋友用手機錄下來了,晚一點傳給妳,配妳今天見報的文章,效果會很好!」


確實,效果會不錯,文字加上影像,透過網路沒有時空的特性,將有更多人知道霸權政府的可惡。但我的心情並不完全愉快,甚至有點懊惱。我疑惑,為什麼就連樂生已經這樣岌岌可危的時刻,掌握多數閱聽人的電子媒體,依舊喜於捕捉「衝突」畫面,雖然中天讓楊友仁抱著計畫書指出蘇貞昌說謊的事實,但也僅只於此。楊友仁是那麼急切地想要對被隱瞞的民眾說出90%的方案為何可行,但是媒體仍然不給他機會。


悲觀地想,某種程度像是嘲笑他的絕食。


早上院民排排坐,富子阿姨唱歌的時候大家都哭了,我承認,那對電子媒體而言很有畫面的。但新聞事件不光是訊息,它是一段故事的縮影,告訴閱聽眾「有一群老人沒有家哭了」是沒有意義的。就是因為從來不報導前因後果,導致愈來愈多人攻擊這些院民「裝悲情」。


成群的媒體待在樂生至少超過半小時,從離樂生那麼遠的公司來到樂生,為什麼張馨文解釋的方案內容沒有曝光?為什麼捷運局副處長方壯勵早說過「不會翻車」的說法沒有被聽到,以至於連中央社都還寫出「台北縣交通局長說會翻車」的舊聞?


如果昨天我的失眠,是因為警察團團圍住我,使我感到害怕與激憤,那麼今天我的無精打采,必定是因為對我的同業失望。失望他們笑容自若地接受院民卑微的請求卻反其道而行、失望他們毫不羞愧地以為自己是世界的主宰。


而我,像一個不會打水漂的孩童,以致於石頭咚地一聲就沒入水中。樂生的事情從來沒被正確報導過,主流媒體只報導衝突或為政府做傳聲筒,而有那麼多人,以為「沒聽過」就是「沒有」。因此昨天我和警方理論時,他才能大聲地對我說:「妳去做做功課!看看其他家報紙怎麼寫!」


真像當場被打一巴掌那樣的羞辱。但又為自己在小眾媒體能發聲而高興/發聲了不被重視而落寞。


昨天在床上輾轉反側,有好長一段靜默在偷偷掉眼淚。滿腹的疑問與憤怒啊,咒罵這些鷹犬怎麼有臉睜眼說瞎話?而納稅季節要到了,辛辛苦苦賺的錢竟是養這些壓迫我的警察
官員候選人?M說我天真,或許吧。但知道是一回事,接受又是另一回事啊。


我終究是涉入太多,從旁觀者變為參與者。但大一新聞學課堂上的專業/倫理疑惑豁然而解:如果媒體就是一個監督機制,有時候涉入是必要的,那是接近真實的途徑。十一號中午的抗爭,如果有任何一家媒體和我一樣,看到學生被拖走,就立刻衝去跟著並站在警備車旁,就會聽到警方對學生咒罵「幹你娘」、「不要演戲」,甚至威嚇學生不准蒐證,否則一併帶上車!


如果他們參與了,感受到那樣的粗魯與恐懼,是不是他們心裡的小小聲音,會叫他們不要再說「學生『對抗』警方」?


接下來該怎麼呢?我不要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