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一○第五天已經快過完,才寫著這篇文章。這樣說也不太精確,應該說,第一天就寫了一些,但之間歷經好友母親的追思會,以及女人病(持續中)。忙亂中,很多事情就這樣過了。


三十一號下班後,去聽陳昇連唱近五小時的歌,散場後,從國際會議中心慢慢走到C家,市政府附近一片狼藉,像是五百台垃圾車翻倒了那樣的狀況。這是第一次知道跨年後的市區長成這樣。捷運入口大排長龍,喧鬧後的空氣飄著不甘騷動的味道;龐大的人群蹲坐在路邊仍然微笑,清潔人員卻在寒風裡清掃歡愉過後的垃圾。


一直沒有跨年的習慣,直到最近這三年。前年好友A從美國回來,硬是拖著我從新莊騎車到市府陪她看煙火,一路上人擠得瘋狂我也瘋狂抱怨;去年和霄裡溪工作隊的夥伴吃了大大一桌菜、玩了桌上遊戲;回到H淡水的家,在角落裡窩著睡了長長的一覺。醒來後,吃她母親烹煮的溫暖菜餚,在她家傳統大灶和她母親炒著鼠麴草;然後她父親一起加入揉手工饅頭。不過一年光景,H的母親不幸在十二月底過世,一陣愕然。


時間來到今年。陳昇唱著林強的《向前行》,和C不約而同愣了一下。那樣的場景與歌曲,把我們拉回彰化二林相思寮的場景。陳昇今年的主題是台北,有多少遊子離鄉後留在這裡,有多少鄉鎮想望台北的模樣,這麼多年,都沒變過。


101閃著「Taiwan up」的字樣,每個人都拿著手機拍照。我卻說:Taiwan sink。


回顧2009,一月是大發工業區的潮寮毒氣事件;二月曾文越引開始環差;三月樂生再度邁向衰敗、後龍科技園區開始審查,外加農再條例意欲強渡關山;四月核能復辟;五月中科爭地;六月國光石化捲土重來;七月環評委員把樂生最後一條路斬斷,唯一慶幸的是永揚掩埋場找到新證據;八月莫拉克風災;九月災民安置爭議;十月士文水庫跑出來、中科審得人憤憤不平、核電廠延役確定;十一月大度攔河堰開始審查、濁水溪揚塵再起、樂生連一條安全的聯外道路都要不到;十二月國土復育條例與國土計畫法包藏禍心、中科動土,相思寮居民迫遷確定…


(或許一切都沒有停止,也從未開始;一切都在變動,也在固定。)




風災發生時,一度想要離職,堅定的心情連自己都嚇了一跳。回想起來,應該是對媒體環境的極度不滿,不斷地消費,導致問題不斷地重複。換成本全老師的說法,就是一齣爛連續劇持續上演。


當時有一種「好想長期蹲點」的想法,和報社提了離職,程序辦了一半、去處也有了,最終臨門一腳還是抽了回來。原因很複雜,是貪心,也是自信不足。手邊中科、國光石化的議題放不下,另方面則感到無以承擔運用捐款的那股壓力。承諾要用餘裕的時間書寫,但終究和能長期蹲點的力道不同。愈來愈發現,沒有現場故事,就說不太出話來。


方向愈來愈確定了,但新的瓶頸也將因運而生吧。




不過,不管有什麼樣的挑戰,一定一直有人陪伴。當記者四年來,感覺能量最豐沛的應該是去年。不是指書寫上的進步或觀點的躍進,而是和阿梅以及小豬姐的併肩作戰。謝謝阿梅給了我和小豬姐許多資源上的協助,身為晚輩,蒙受太多照顧。


人跟人之間真的非常奧妙,完全被認為難以相處的我們三個(尤其是我和阿梅),居然可以那麼融洽。小豬姐尤其要忍受我在環評會的爆走(而阿梅則覺得我的爆走很好笑),其實很好奇,至今為止沒口出惡言過的小豬姐的耳朵,是否可以自動過濾我的髒話?




至於遺憾,如今已可以讓它安穩地存在。愈來愈能夠接受離散,雖然尚未到輕鬆看待的地步。唯義無反顧地傾聽命運、誠實迎接,才能和遺憾和平共處。了悟了,就不怕。渡過強烈疼痛所探知的極限,就是「意義」。




今年已經繼續了,一點都不等人。
希望可以更從容地收藏細節,並且一樣想哭就哭,想笑就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