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照資源不足 累翻移工
傍晚時分走進公園、望向人行道或樹蔭下,總有一群東南亞女性,推著行動不便的長者曬太陽、散心;她們有時兼負倒垃圾或煮飯的責任,或接小孩、蹓狗,如果雇主家中開小吃店,或許還得洗碗跑堂兼收拾。
近年如雨後春筍般林立的養護機構裡,也有她們的身影。為行動不便的長者翻身、擦澡、更衣、餵食。家庭與機構裡的她們都是跨國移工,從事看護,但她們真正擔任的角色是全年無休的「超級無敵機器人」。
萬一她們「損壞了」?沒關係,還有別的「機器人」可以替代。
可替代機器人
今年9月,法律扶助基金會與天主教新竹教區牧靈中心越南勞工辦公室揭發養護機構移工遭剝削的案件。北縣板橋四川路一棟大樓,老闆分別以同音不同字的名稱在大樓中開設多家養護院,聘雇多位移工,其中5位移工除了基本照護工作,還需澆花清掃、為老人抽痰。
「我每天早上5點半起來上班,晚上9點半才下班,有時凌晨還得照顧老人。」阿深哭著說,她來台灣後,連行李都沒有地方放,「因為我們沒有房間,我們要睡在老人身旁、吃老人的食物!」
另一名移工阿惠透露,每位移工白天都要照顧12位老人,有時還得照顧超過18位老人、晚上甚至超過20位。當移工向老闆反映自己不堪負荷時,常被威脅要遣返,雇主每個月還扣她們5千元的薪水,阿惠痛哭:「我來台4個月,只領到4千元!」
阿惠和阿深並非特例。去年台灣國際勞工協會也揭發相同情事,越籍移工阿花說,她們每人要負責20多床老人,「從沒休假,生病急診還要繼續工作。」只要一抱怨,養護機構的管理人員就威脅要斷她手腳、挖她雙眼,「我們還被迫向勞委會說我們的勞動條件都沒問題。」
另一名移工阿蓉在台工作2年也從未休過假,換藥、打針、抽痰等專業護理人員才能做的工作,也變成她們的工作;當她向雇主反映,卻立刻被仲介帶走、銬上手銬威脅要遣返回國。
菲律賓籍的Isabel在一般家庭服務,來台1年9個月,但「雇主待我像狗。」Isabel說,要不是因為她有3個孩子、為了補貼家用,她也不 想忍受。「妳知道嗎?我的女主人對我很壞!」Isabel透露,女主人經常不滿意她煮的食物,把食物倒掉,甚至「把食材丟到垃圾桶,要我揀起來煮給我自己 吃。」
Isabel每個月有一天休假日,但只是名義上的休假,她經常連半天時間都沒有。平時雇主太太也不許她推奶奶到外面散步,Isabel簡直被囚禁在雇主家,而且「任何雜事都要做」。
但Isabel不想逃跑,也不想申訴。她說:「等待轉換雇主的時間太久了。我欠了很多仲介費。」像機器人一樣的移工為了還錢,通常選擇隱忍,因 為舉發後,她們很可能面臨沒有工作的狀況、有的就此成為逃跑移工。而有少部分移工在退無可退情況下,選擇將情緒發洩在被照顧者身上。
移工逃跑了、被捕了。她們離開的空缺,很快地又有新移工補上。但制度與環境卻一直沒有改變。
高齡化社會來臨
「這些移工,是來照顧我們台灣的失能長者的,但因為雇主要節省成本,相對擠壓養護品質。這樣的養護機構品質,我們能安心嗎?」台灣國際勞工協會秘書長吳靜如一年前沉痛發出的質疑,至今仍然適用。
民國81年,勞委會開放引進外籍看護工,希望協助照顧家庭中未滿12歲子女或年滿70歲的長者;隨著人口老化,照顧需求越來越高,外籍看護工引進人數至今已有17萬人。
內政部統計,目前台灣65歲以上老人人口占總人口比率,已在1993年達7.10%、跨越人口高齡化國家門檻;2006年更提高到9.9%,前行政院政務委員、台大社工系教授林萬億預估,2025年,台灣人口中將有1/5是老人。
因應高齡化社會,政府在97 年度試辦長期照護,由政府編列預算,依家庭收入與被照顧者失能狀況補貼照顧服務申請時數,希望落實長照社區化、逐漸削減移工比例,擴大台灣的照護產業。
試辦一年多下來,民間團體搖頭大嘆:「根本不可行!」今年底「長期照護保險」將送進立院審議,未來立法通過就開辦,社會福利政策變成產業,無論勞工或社福團體都擔心,未來長者和移工權益將更不受保障。
老人福利預算短少
根據內政部社會司資料顯示,老人福利預算每年約編列29億,今年卻只編列23億。老人福利聯盟秘書長吳玉琴透露,短少的6億是「十年長照」計畫的預算,「因為主計處覺得97年度執行率不好,就刪。」
吳玉琴指出,長照第一年開辦,必須給民眾時間了解如何申請服務、服務提供內容等問題,「98年其實已有起色、地方政府也較清楚如何辦理,但主計處卻刪預算。」民間團體抗議陳情都沒用,居家服務經費少了3億2千多萬元。
「這根本是欺騙。」吳玉琴表示,長照十年要順利推動,政府就要保證服務資源能進行得起來,預算大砍將使民眾申請使用更不便利。她指出,長照的精神是要減輕原家庭照顧者的壓力,「無法申請服務,可能轉為補貼現金,但這無益減輕照顧者壓力。」
吳玉琴認為,長照服務無法落實,對家庭女性照顧者是緊箍咒,「這會讓照顧者被迫『購買服務』。」,而被購買的「服務」,就是移工。(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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