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幾天舜文新聞獎來電,恰巧都漏接,經夥伴兼師傅總編輯提起才知道。總編輯來電的人一直問要不要去?我我不要欸你去。總編輯我要去採訪欸你去。你去我去你去我去來來往往之最後昨晚總編輯來確認的時候我:拜託啦我鼻要去我要整理行囊。經主上赦免以後,答了謝主隆恩,總編輯今天下午只好自己去了這樣。

總編輯到了現場傳訊息給我:「啊啊啊啊這評審名單!」問他有誰?得知後躺在床上大笑出聲,回總編輯「不如歸去」,豈料不久後總編輯傳來「中了」兩個字。

老班同一時間來訊,說了頒獎畫面,「哈哈哈,太經典,如果妳也在,畫面一定更好笑!!」這個囧畫面讓我從床上驚跳起來,啊!總編輯免去我臉歪嘴斜的可能性,犧牲大我,萬分感激。

前幾天吧,總編輯貼了伍迪艾倫拒受獎的一則報導,講的約莫就是這樣的窘境:被財團主辦的新聞獎肯定該開心嗎?但,被相對來認為專業的卓新獎肯定又真的得開心嗎?對主流媒體尤其是商業電視台來,卓新獎是它們唯一可以平衡自己形象的舞台,過去獎項設立時曾一度有公共電視獲頒太多獎而無人參賽,使得卓新獎日後更謹慎考量各種因素來授獎,畢竟媒體若有力量仍得眾聲喧譁。可是,眾聲喧譁的推力,怎麼會僅集中在新聞獎上?這是新聞。最大的推手,不應該是每一個閱聽眾嗎?

每每在卓新獎的場合聆聽主流媒體的得獎感言都有一種矛盾感。獎項是扭曲媒體環境的鐵布衫,那使得辛苦掙扎的主流媒體得以有機會做出一則不是垃圾的新聞,但也因為如此,記者的辛苦被放大,多數主流媒體都是在短短的發言時間裡感謝長官感謝電視台感謝家人感謝卓新獎給這個機會感歎一下自己的辛苦。

可是沒有受訪者就沒有新聞。激進一點來說,新聞裡根本不該存有開心的情緒。所有重大公共議題,都是眼淚甚至死亡堆積而成。若有開心的情緒也是相對的,只被侷限在議題裡的。中科三期勝訴、國光石化退案、灣寶獲勝,都是,都是,我不可能因為這些議題獲獎而為自己感到開心,畢竟,No news is good news

今年得獎的電視即時新聞獎亦然。得獎容是美麗灣系列專題,合作的夥伴除了總編輯,還有一個人很辛苦在台東的駐地記者章明哲。不同於去年入圍卓新獎的「野蠻遊戲」,美麗灣這個議題更呈現出地方記者存在的重要性與必要性。野蠻遊戲談的是土地徵收,是中央層級的案件,紀錄對象位於新竹、苗栗,離台北相對方便,但就算一兩個小時的車程,大埔鏟田事件依舊沒有人來得及紀錄;美麗灣的開發是東部海岸開發的敲門磚,先蓋違建後想就地合法破壞環評體制,重要性不亞於土地徵收,但美麗灣實在太遠,加上法律規章漏洞,美麗灣的行政程序自始至終被困在偏遠的海端。

電視新聞是一個遠比平面新聞還嚴苛的場域,沒有畫面、沒有受訪者說的話,一律無效。若非章明哲在那裡守著,該要漏掉多少重要的關鍵畫面呢?

幾年前中時裁員,預告的其實不只是媒體環境的大崩壞,而是民主監督的更加難以企及。台灣在實施地方自治以後,權力和各式法規逐漸下放,一九八〇年代土地炒作興起,地方派系的政治實力更是開始凌駕中央。由於地方政治的操作模式和人情與賄選緊緊掛鉤,當媒體從地方退守,土皇帝的產生是必然且無可厚非的。

這樣的景況會一再一再地侵蝕知的自由。

在美麗灣系列專題的開場,有一陣「還我新聞自由」的嘶吼。那是美麗灣最後一次環評,環評主席黃明恩帶著不合格的環評委員落跑到二樓阻擋媒體採訪。現場的吼聲來自於台北的記者們。當天黃明恩落跑、警察封鎖現場時,惟有從台北趕去採訪的記者和警察推擠想要阻擋黃明恩,台東的地方媒體面面相覷還問我們:「妳們幹嘛這樣?」

我們幹嘛這樣?
當我們這樣,美麗灣都過關了,
我們不是應該更怎麼樣才對?

這裡的我們,不只是媒體記者也包括閱聽眾。新聞訊息的散佈從來不只是為了滿足窺探、或成為交談的素材,訊息的散播是為了讓我們得以集結,然後改變。

今年十月,最高行政法院合議庭表示,美麗灣渡假村在未經行政法院審查環評內容合法前繼續施工,將對台東市、台東縣卑南鄉、東河鄉的環境造成難以回復之損害,裁定環評報告訴訟定讞前,工程應該停止執行。

裁定確定後,美麗灣不像過去繼續強硬要開發,反而資遣員工。美麗灣看似難以死灰復燃,但狀況仍有變數。美麗灣若停止開發,一定會走入國賠程序,過去台東縣曾有多起弊案,皆與BOT相關地方政府刻意放任行政程序違法,經判決不能開發後,走國賠程序,地方政府認錯,國賠金額日後分贓。

多髒。

所以還有事情要做。美麗灣違建物必須拆除,國賠官司不能成立。美麗灣的判決之所以一路獲勝,除了行政上的瑕疵,新聞散佈後閱聽眾的關注與集結也是助力。美麗灣爭議還沒結束,骯髒仍待清除。


繼續一起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