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讓土地正義成為口號
自二〇〇八年起,台灣農村開始爆發一連串毀農滅地事件,促使台灣農村陣線提出《土地徵收條例》修法建議。律師詹順貴負責草擬民間版草案,條文內容特別針對徵收需符合公益性、必要性等條件,強調這些條件都必須透過聽證會程序進行釐清與確認。此外,當人口成長未超過八成,不得新訂或擴大都市計劃。而若徵收非不得以必須進行,也需透過專業估價師評估的市價徵收,並且得完全補償與安置。
這些訴求,都是為了制止浮濫徵收、保障人權的制度設計,希望透過嚴謹的土地徵收條例程序,扳回失序的土地正義。然而,行政院並未採納民間團體意見,二〇一一年十一月十一日,立法院國民黨團決議,將政院版、民間版的《土地徵收條例修正草案》,在不經內政委員會逐條審查前提下,直接逕付二讀,並於十二月十二日啟動朝野協商,趕在十四日休會前表決通過。
當時,行政院提出的版本內容為:凡行政院核定的重大建設就可逕行徵收、雖承諾評估公益性,卻沒有評估準則、只願意舉辦徵收說明會和公聽會而非聽證會。整部行政院修法草案唯一與民間團體較接近的,是市價徵收,而該年底,行政院也只在這個環節退讓,並就此宣稱「達成土地正義」的目的與內涵。
三年後的十一月十三日,台灣農村陣線公佈了新的徵收地圖。根據台灣農村陣線統計,比起三年前土地徵收條例未修正通過前的狀況,目前全台各地徵收個案不減反增,且個案面積日益擴大,由三年前的 5,709公頃,暴增至11,490公頃,顯見當時的修法有諸多缺漏。
在目前地徵收案例裏,進行得最如火如荼的,非桃園航空城與竹北璞玉計劃莫屬。這兩個計劃中被徵收的土地,絕大部分都是經竣辦重畫的特定農業區,在大埔剷田事件與糧食危機的影響下,特定農業區不應浮濫開發,既是全民共識,也是政治承諾。但因修正過後的土徵條例未對特定農業區有嚴格保護,使這兩個案件依然得以暢行無阻;也正是因為這樣缺角的土地正義,迫逼許多被徵收戶以死明志。
儘管許多靈魂因徵收不斷消逝,贊成徵收者的貪婪卻未因此罷休。一直到現在,贊成璞玉與桃園航空城的炒地蟑螂,仍不斷在網路上四處攻擊聲援竹北璞玉與航空城農民的學者。檢視其說辭,幾乎不脫「農地被非法利用」、「無人願意耕種」等理由。然農地非法利用有制度可循,農業難以振興則是政策消極的結果,無論如何,都難以也不可成為炒作土地的基礎與緣由。
放任此種價值蔓延,受創的並非僅是土地,而是清明的政治與生活的可能性。以竹北璞玉計劃為例,在工業局確認其是否為「重大建設」的討論會時,新竹縣前後任四任縣長竟都出席表態支持,追根究底,政治人物早已習於以農民的身家性命來選舉綁樁,以及牟取自身利益。
比如前任新竹縣長林光華,當竹東二重埔於一九八九年反對竹科三期徵收時,時任民進黨新竹縣議員的林光華出面表示反對,實際上,在政府辦理公告徵收前,他早以於第三期徵收計劃範圍內,以極低的價格購入大批土地。等到竹科與地主溝通協調時,林光華一定會出現在現場,主張提高徵收價格。當時協調徵收爭議縣長范振宗,提出中央遠遠超過負擔的徵收價格,時任新竹科學園區管理局長薛香川指示放棄,但林光華依然帶領願意配合政府徵收的地主到議會及園區管理局陳請表達訴求。
又如竹科初始開發、促成徵收的前新竹縣長林保仁,非但未替農民爭取合理的補償價格,甚至趁著竹科開發的交通需求,推動國道中山高速公路新竹交流道工程。但趁職務之便,將光復路上的北上及南下匝道出入口,都設在自家親戚位於光復路南方同一邊的土地上,使自家的房價得以上漲。
透過炒地得來的政治獻金,這些政治人物得以不斷掌握政治權力。無論當初被圈定的農地開發計劃是否不復存在,都市計劃從未因此修訂,致使當地民眾在農業收入低、生活環境又禁限建長達數十年的情況下,對保有農地可發揮的想像完全幻滅。是這樣的侷限與結構,使得土地正義難以實現,也使得公平社會,從無可能到來。
再過一周,就是選舉投票日,除了用選票抵制炒地滅農的候選人,更重要的,恐怕是必須持續關注這些淪喪中的個案,推翻江宜樺三年前的「跛腳正義」,並支持台灣農村陣線持續推動修法的行動,唯有如此,我們才有可能讓土地使用回歸正軌,讓死去的魂靈,得以安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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