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開會,進到辦公室後看見桌上放著自評表。看著那張紙滿頭問號,就是工作以來沒有填過這種東西的意思。問同事他們都怎麼填?「就六七八分隨便選。」喔好。但填完以後覺得自己好像浪費一張紙。並不是那麼直接的關聯,不過前陣子似乎跟誰提過,時至今日並沒有一篇滿意的報導。這牽涉很多層面,至少就包括看見什麼,以及可以解決什麼。

想到編輯會。同事W和Z各分享了一個有趣的案例。每次開會都覺得同事們很厲害不知道去哪裡找的題目。探索的領域很廣,相較守備範圍狹隘的我,他們其實更有記者的眼睛。
看見很難。看見卻只是困難的第一步。尤其是職涯訓練裡,一直記得Lucie說的「記者必須試圖解決問題」。現實裡,卻總會出現讓記者困惑「問題是否無論如何也解決不了」的狀況,比方近日的香港。
香港的動盪很難讓人冷靜。有那麼多認識的朋友,而那火光動盪的大學我曾住過。無論目的是什麼,大學被攻擊有顯著的象徵意義。這比前一日的槍擊更逾越。回不去了。所以愈來愈憤怒。這讓早上潔平轉貼中大一位老師的文章飽受批評。
這位老師訴說她所見的「真實」。包括其所估算的催淚彈遠低於當時未被證實的網傳數量,以及她對警方持續攻擊的詮釋。這些說法被當成文章的重點,於我卻不是(想想那些貓!!!!)。
如T所說:
「一千發,或一百發,或三十發,或十三發催淚彈其實沒有差別。『打大學』這回事有一定的象徵意義。打了幾發,都是一樣的意義。」換句話說:「因為一發跟一百發是相同的意思,所以完全無誇大的必要。事實其實是足夠的,或者,只有事實是足夠的,其他滿出去的,其實不在杯子裡。」
因而在該文裡我所讀見的重點反而是後段:今日狀態某部分是源於各種事實被自身陣營無盡放大的必然結局。而信任是不是沒有可能?如果有,那麼事實無論如何是重要的。反之,一切就將更惡化,年輕的會死去更多。
「如果事實是沒有用的⋯⋯」於記者來說是那麼傷心的事。若我們不願意相信有任何可能,我們最終能做的並不是轉貼,而是鮮花與墓碑。因為死亡會出現。必然,必然出現。年輕人沒有坦克與軍隊,怎麼贏?就算會贏,阿拉伯之春的後來並不全然美好。
回頭想著台灣。台灣的義憤除了私人情感,更包含選舉將近的投射。義憤源於焦慮。因激化與對立在島上也存在,而黨派對國族的意象那麼清晰,我們恐懼那些可能的未來。但同事的韓粉專題也提到的,有一大批韓粉由綠轉藍,其所牽涉的問題是民進黨的產業政策不清。而這僅僅是對立的一部分緣由。台灣真的等於香港嗎?兩地的歷史、地理與政治地位,從不一樣。當我們化約,我們僅只是將困難的梳理交給投票行為。
於是化約裡我糾結。其中一個問題是:台灣人的義憤,是否對香港問題有任何實際幫助?當我們看著死亡流淚,流淚的去向何處?蔡英文呼籲和平理性對話以台灣為榜樣,就是幫助了嗎?那麼,所有會說這話的人都有了幫助。實際上,我們可能連安置逃難的人都無法。而那座城持續有人死去。
而更尖銳的問題或許是,台灣人的義憤,是否對我們想像的可怖未來有真正的幫助?我們無法趕走立場相異的那群人。鬥爭會一直在。直到有天我們殺死彼此。
持續的可預見死亡以另一種方式讓我膽顫:我們「就是」看著他人去死。或者說,看著未來的島民去死。與H討論時她說:「問題還是香港的痛苦解殖。我們以什麼身份旁觀這樣的痛苦?如果沒有真正三地是互相牽引的這種深刻的框架來思考。」我們是否想過。或僅如紀錄片導演藤原敏史在《無人地帶》所說:
「災難景象總是很難消化。面對災難我們想找出線索來理解、來解釋、來衡量傷害的大小。也許為了掩飾我們對災難的著迷,災難變成一種刺激。就像服用毒品。今日也許我們就是上癮了,對所有災難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