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蔬豆腐鮭魚燒
春季詭譎,天有不測風雲。上週末的大事:十名溪降好手因溪水暴漲困於飛龍瀑布峽谷。H傳訊來說「山上出事」時不知道他的學妹也在其中。當時讀訊,想起週日要去新竹溪降的高中好友草,叮嚀他小心,回來要告訴我們。結果深夜時他說行程已取消,「要去救人。」突突南下,風塵僕僕,但其中有他熟識的朋友。隔日新聞畫面中認出草的背影,什麼事也不能做,只能祈禱,囉唆他萬事謹慎。
昨天傍晚直升機吊掛,是懸掛於岩壁的死者。「她垂降到一半,想說把自己固定在岩壁上避免被沖走,豈料雨降得太大,淹沒溪谷。」H說,其餘倉皇爬上峭壁的五人,「眼睜睜看著五名同伴被沖走、一名活生生被溺死。」那被溺死的女子頭下腳上於深處,草是其中一名去接她回家的人。「靠近遺體時很悲傷,」他說:「直到送她上直升機後才如釋重負。」
這樣的大事,不免有正反兩面的討論。本來一天要看五百次氣象的H從那天起看得更勤了,「一直在想如果我有去,對於氣象預報要如何判斷,是否有辦法預防。」而另一方比如第一時間看到新聞的妹或外婆、媽媽、阿姨們則說:「無論如何,梅雨季就是不穩定,下雨不要去山上就對了。」都對,也都不那麼對。若陳腔濫調地把人生與冒險活動相比擬,很難也無風雨也無晴。但人不孤絕於世,而風險即是賭博。
失蹤或死亡的並沒有我認識的人。但看搜救影片,空拍機視角從死者遺體逐漸拉long收攏整座溪谷,曲流蜿蜒而壯闊,那麼那麼美,只是溪壑無人跡,荒楚鬱蕭森。回神後,才發現掉了眼淚。後來近午夜,草說他在回程了,接下來有鋒面,搜救必須暫停,週三過後,會再組隊搜尋瀑布下段。
「吃飯了沒?」我問草。
「吃了。」
或許是,有很長一段時間食不下嚥,即便吞食,也會作嘔;康復後意識,吃飯是一件多重要的事。此後若有荒措、沮喪、焦慮、悲傷,都去做菜。同樣的,有誰深陷,便找他去吃飯,或為其烹飪。
今晨醒來,搭捷運返家,涼風吹,午餐決定做野蔬豆腐鮭魚燒。
土鍋少許油,炒香洋蔥絲,下白菜梗、杏鮑菇與玉米筍與玉米粒拌炒,蓋鍋待蔬菜出水。兩匙本味醂、一匙酒、一匙柑桔醋、適量薑末為醬汁;取另一平底鍋,下以鹽、酒醃漬後拭乾的鮭魚乾煎備用。蔬菜熟軟後,下豆腐與白菜葉,醬汁淋上後蓋上鍋蓋煮至沸騰後轉小火燒悶滾至入味即可熄火。乾煎鮭魚置上,撒黑胡椒、七味粉與珠蔥花。
一個人,沒吃完。希望盼望而疲憊的人在旁分食。
而若有幸,與我間接相識的誰能歸來,希望能替她,燒一頓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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