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y苦勞網)


一早從C家搭車返家,帶著出差的沉重行李、筆電、相機,昏昏沉沉。醒來時已近站,雨嘩拉拉下了起來,惦記著仍坐在自由廣場的一些朋友,想起未完的專題,只得默默下車。


沒有躲雨,慢慢踱步回家。


收拾東西、寫著稿,爬山、生理期、咳嗽與工作讓我疲累,但最後一根稻草恐怕是近期紛亂的現象,已至於當N傳來她寫的歌之後,忍不住哭了起來。N取笑我:「沒去現場妳也能哭。」怎麼不能?當曾經近身於拒馬、盾牌、武裝、怒罵、撕裂,再回頭看藍綠兩黨政治高層的漠然、推卸,一如往昔…


親愛的,怎麼不哭?


上週三、四出差本來愉悅。二次政黨輪替後,馬政府對各種社會議題採取看似溝通實則敷衍的假民主,已然使我厭倦。於是自烏來福山徒步至巴陵二十一公里是一種解放,或說是種訓練—當時間緊迫、不可能後退,於是僅能往前—即便山路彎拐不已、陡坡續續、蠅蚊擾人,抵達終點那刻,似乎啟示:再疲累也會抵達,只要願意踏出一步,一步,再一步。


但那樣的信念補給在返回台北後數小時內便再度被打擊。


約莫兩週前答應阿潑要參司馬庫斯,但出差後,工作內容與身體狀況皆不允許;認命地賠了三千多元,然後昨天一早去聽了水利署針對治理石門水庫第二階段預算案、在立委要求應先說明第一階段成效而舉辦的公聽會。


從早上八點半到下午五點半,冗長無比的議程。雖說是「公聽會」,雖說在地居民來了、登記發言了,治理水患監督聯盟催生這場公聽會的目的達到了。但我依然板起臉。立院紅樓九樓禮堂冷氣凍人,卻無法為我的怒氣降溫。我看著禮堂舞台旁的對聯—「民眾第一、國家至上」,忍不住冷笑起來。


石門水庫整治,需耗費大筆預算,第一階段做了,但恐沒有太大成效,因水利署多以工程手段而非復育手法;治理水患監督聯盟過去一直要求水利署資訊公開、公共參與,讓民眾清楚得知預算怎麼花、花了有沒有用…。在軟硬兼施下,水利署有些進步,並在努力一整年後,昨天終於開了一場浩大的公聽會。


但整場會議,立委發言時間超過至少一個半小時,其中不少人言之無物,甚至只是來吹捧自己、政見發表,公聽會的意義蕩然無存。


坐在立院一整天,暴躁地拿著紙一直用力亂劃。我暴躁的原因是,政治人物在公聽會該扮演的角色應是協調溝通的平台,但許多政客卻一再地用二分法解讀可受公評的論述,再靠被二分模糊的論述動員民眾。但很多時候,對立雙方的終極目標根本相同。


對治水聯盟來說,從未反對工程,但希望不要是無用、應是對環境友善的工程;治水聯盟也在意居住在石門水庫上游民眾的身家安全,也因此,當無用的工程可能造成連續性崩塌而危害住在山上的居民時,堅持資訊公開、公民參與更是重要無比的事。


但一早從桃園復興、尖石鄉趕來的原住民直到下午三點多才有發言時間。中途原住民們一度鼓譟。一位鄉民代表拍桌痛罵:「為什麼都是專家在講!林務局根本騙人、都在威脅我們!」專家學者與政府官員的報告時間永遠比民眾長,聽完民眾講完話後則永遠都是「謝謝,我們會研議」,莫怪一位原住民牧師氣憤地說:「如果你們再不聽我們說什麼,不管你們做什麼建設,我都要一把火把建設燒了!」


這種類型的憤怒是迫不得已的爆發了。即便治水的人私下透露,不少原住民鄉民代表、議員,都是被立委高金素梅動員來的,高金素梅希望要到預算讓工程在部落附近開展,這樣部落才有工作機會。


但我想著的是,被動員又如何?對很多邊緣弱勢者或資訊不流通者,她們對事物的認知確實有瓶頸。但能被動員一定有某些論述與他心底的想望連結,如一位坐在我對面的高齡簡伯伯九點就從大溪北上想發言,他想說的是「水利署要清瘀,但只是挖掉能賣的級配料石頭,又把細沙丟回水庫,水怎麼會乾淨?」和治水聯盟質疑水利署成效不彰的立場並無差異。


但知道嗎?簡伯伯,也是被動員來的。


於是是不是被動員根本不是那麼重要的事。雖在參與多次抗議場合,尤其是樂生,也曾激奮地痛罵周錫瑋這個狗官動員三十萬人上街。但氣憤的並非這些人為什麼那麼輕易被動員呢而是,而是這些政客,一再一再地,用人民被侷限的認知,讓事情永無真正被對話的空間。


於是我突然清楚認知為什麼立院禮堂上要貼著「民眾第一、國家至上」。第一不是排序第一,僅僅是,必要的,第一項元素,如此而已。


一直以來,我對統獨議題其實冷漠。原因很簡單,因為即便政客們謹記「國家至上」的原則,對我來說,永遠都是「沒有人,就沒有國家」。也因此,民主國家執政黨或在野黨的存在意義,都必須固守著「傾聽民眾的需要」而非「黨的理念」的原則。


可是政黨輪替又二次輪替,我只想起沐子在我們》這本書中寫的這段話—


這時的中山北路早已沒落了。整個台北市商圈快速向東移東,信義計劃區動輒一坪上百萬,所有新穎時尚的玩意與娛樂都在東南向,昔日國道已一如圓山飯店的宮廷風光不再,新興的台北一○一以玻璃帷幕象徵跨國與本土資本的雄偉,已遠遠凌駕黨國勢力。

執中中佩的文章都對應了沐子對台灣社會現況的描述,而這現況也反映在台塑大煉鋼廠、六輕、湖山水庫、樂生、蘇花高、溪州、三鶯等各種罄竹難書的弱勢議題上。我相信、也認同主權問題對於我以外的許多人或許是一生職志;但我無法接受,一旦有共同利益,便合作;沒有,則反目成仇,這樣的手段。


觀察二次政黨輪替以來,民進黨除了族群議題之外真的沒其他事可做。翻開報紙、打開電視,凡是能引起民眾注意的社會議題都要跟兩岸問題扯上關係。民進黨說要走回街頭、與社團站在一起,可是我看不到她們真正關心、在意,任何一個無論哪一黨執政都懸而未決的弱勢議題。


或許弱勢議題太敏感,也罷。那拿毒食品來說吧,下架後續處理何等重要?進口查核機制何等重要?但在審預算時,民進黨立委的重點永遠都圍繞著衛生署長葉金川要不要道歉、或說中國製產品通通不要進口等不負責任的話。


藍綠兩黨何時真正在意過人民?何時真正傾聽過如簡伯伯即使是被動員來的人所想說的話?




其實我相信蔡英文說,那麼多的民眾圍城,部分是自發性的。因為馬政府在許多議題上不是冷處理,就是不處理;當民眾被要求噤聲過久,以身體抗爭,我接受,並且同情與理解。


但當馬政府不斷限縮,而民進黨又過度簡化眾聲喧嘩為單一論述,正當性便逐漸消失;尤其看見當學生與政黨切割,試圖發聲,而又有人試圖想分杯羹而收割、於是使可被討論的行動極可能又被模糊的時候…


我只想說:
權利,是過於容易被放大轉化為權力的詞。當人們並不真的有說話、探索、發問的管道,任何主張權力的,都只是傲慢與自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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